4月13日揭阳日报副刊发表了我县知名作家刘俊合乡贤的散文《春季苦笋正鲜时

liucheng-211 · 发表于 2014-4-18 15: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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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liucheng-211 于 2014-4-18 16:08 编辑

每当时令到了谷雨前后，故乡山间的苦笋也纷纷破土而出，悄然地焕发出强劲的生命活力。此时，我就很想吃猪肉咸菜煲苦笋这道客家名菜。然而，我居住的偌大一个城，走遍各市场却没有卖鲜苦笋的，忽然间就生出一种渴望，想回老家的山里釆苦笋。

据李时珍《本草纲目》载：“苦笋味苦甘寒，主治不睡、去面目及舌上热黄，消渴明目，解酒毒、除热气、益气力、利尿、下气化氮，理风热脚气，治出汗后伤风失音”，可见苦笋是医食俱佳的珍稀竹笋。其味虽苦，却有不少人特别偏爱。著名的怀素《苦笋帖》，墨气精彩，超妙入神，为苦笋生色生香；宋代文人黄山谷精于禅理，在《苦笋赋》中赞道“甘脆惬当，小苦而及成味。温润稹密。多啖而不疾人。”其诗以物喻志晓理，让人从苦笋悠然的苦味中，品出人生的又一种味道来。真一《笋谱》对苦笋的食法独具心得，其方法是将笋投入沸水中，用武火煮，片刻取出，用清水漂数次，半日后可食，但不可用盐浸。据真一介绍：“初入口尚有微苦，后苦气渐转，觉舌本清凉，为之恬淡，为无味之味，非俗士所可知也。”真得食笋之三昧。目前，在日本、加拿大、韩国等地，已被不少人认为是餐餐必备，天天必食的蔬菜之一。

我对苦笋的热爱，始于童年时期。故乡人把釆苦笋当作一项副业，因为有人收购可换到钱。那时候，每一个家庭都不是很富裕，由于家里人口多，所以解决吃饭的问题就成了我家的难题。记得那是我上小学二年级的周末，家里的粮食又告罄了。为了不让一家人饿着，我跟着父亲到相隔二十多里路的大山里釆苦笋。由于路远，天刚蒙蒙亮就出发了，到了山上才发现凡是有苦笋的地方已有人在忙碌，他们比我来得更早。由于前几天下过雨，身披数重“灰毛衣”的苦笋破土而出，拼命吸收大地泥土的营养，见风就长，山林茂密，山坡湿滑，为了釆到苦笋我和父亲只能往更高更远的竹林里钻，采了一上午，早已累得精疲力尽，饥肠辘辘，回家时还得挑上百十斤的苦笋，刚到山脚我累得实在走不动了，一屁股瘫坐在小溪边。父亲见状也放下担子，到路边釆了一大梱石榴花(杜鹃)，让我吃些花辨充饥。如今想来，当年釆苦笋显然体会不到其中的乐趣，从童年至少年，人性里的浪漫与情趣，被现实的车轮碾压成尘。釆苦笋，是我童年生活的一部分，直到今天，那釆苦笋的日子还总在脑际萦回，它无时无刻不催我自新。

童年的故事总是这般美好，记忋中的父母是那般年轻，终有一日，我朴棱着双翅飞离了父母亲的枝头，偶尔的栖息也只为了索要父母无尽的爱。不记得是从哪一年开始，五一节回老家，父母亲都会为我们准备一塑料桶已淹制好的苦笋，给我们带回城里，并嘱咐我们应和什么食材配制怎样烹饪味才不那么苦，孩子们才爱吃。她还说，如今城里卖的蔬菜农药残留多，都是大棚催生出来的吃着也没什么味，这个苦笋是野地里长的吃着放心。以前要挑到集市上卖，现在专门有人上门来收购，价格也是一年比一年贵。但父母亲舍不得卖，而是留着给自己的孩子们，真的是“爷娘想子长江水”啊！

近十几年来由于父母渐渐年迈，我们就不允许父母亲上山去采苦笋了，前几年父母亲住乡下时，每年将我们孝敬他的钱向村里乡亲买来苦笋，一桶桶装好，再分发给我们兄妹。几年前母亲病逝，老父亲也被我们接到县城居住，有时兄弟姐妹回来探望父亲，没有现成的苦笋让儿女们带回去吃，父亲很是过意不去。

苦日子已经过去，但还是不敢忘怀，因为那确是自己的财富。前些日子，我乘回老家祭祖的机会，放下萦绕心头的浮躁，唤醒蜇伏了多年的童心，带上妻儿到深山去釆苦笋。亲手将那些外衣灰色、肉莹白似玉，刚钻出土一尺来高的苦笋采挖。这是儿子第一次釆苦笋，他显得那样兴奋。但他采得少，一会说手疼了，一会说脚被什么缠住了，一会又害怕黄蜂来蜇他，一会又去摘山杨梅吃。在他的脸上，我读出了他们这一代人对釆苦笋的感受——新奇、好玩。但他或许永远不会读懂父辈对釆苦笋的深刻理解和体会——为了生存，学会生存。妻也从安全角度考虑催我下山。这次采得不多，回来后剥净笋衣，用开水焯烫后浸泡在清水中，第二天妻子做来吃，虽然是自己亲手采的，有一种成就感，但好像味道总不如当年父母送给我们的那么鲜美……

人们常说：“再好的东西也有吃腻的时候。”然而，我爱吃的苦笋却是几十年如一日。故乡人通常用苦笋、排骨、咸菜配制成苦笋煲，吃起来有一种清爽脆的口感，仿佛就把整个春天咀嚼在口舌之间。因为它集天地间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是大自然的精髓之一。它那种纯净、本真的甘鲜，是自然的礼物，是我们绿色生活的气息，也是人与自然相互关爱的见证。因与苦瓜有相似的保健作用，能减肥和预防便秘、结肠癌等功效，苦笋现在可是越来越受人们的欢迎了，大酒店、小饭馆儿的餐桌上，满满的一大盘苦笋，刚端上来没几分钟，就被吃得干净，这足以说明人们对这种绿色食品的钟爱程度。

周作人说：“凡我住过的都是故乡。”我可不这样认为，故乡是最能触动自己心弦的一段时空，比如这苦笋。多少年后，苦笋朴实的姿态总是绕过我背后的山山水水，在如歌的岁月里独具风采。而今生活如芝麻开花节节高，我的乡音，我的眼神，我的微笑，早被城市的喧嚣繁华所淘洗，找不回一丝乡土的影子。只有我珍藏的一角心灵，陪伴着故乡那些风物，年复年，日复日地延续着纯朴的生命本色。我庆幸自已有了和苦笋亲密接触的经历，从而留下了许多美好温馨的记忆。这种记忆，是一种挥之不去的乡愁，随着岁月更迭和时光流逝愈发令人怀念和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