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揭西河婆福利院有感

小人 · 发表于 2015-7-22 16: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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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的睫毛已然打湿，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抓上我的手，断断续续地用客家话说着：“天要下雨了…….你们不要在这里吃饭了……快点回家…..谢谢”然后咧开嘴笑了，笑得坦然，亲切。我竭力地忍着，努力不哭，反握住他的手，然后尽量缓慢地清晰地告诉他，好，那你要注意身体，下雨不要滑倒。他无言，静静地看着我，良久，他缓缓地用手摸了摸眼中溢出的泪水。我对他摇了摇手说，我走了，拜拜。他伸出手也摇了摇，好。
我看到他默然地看着眼前屋檐上的那一片天空，无声，落寞。
我从来没有这么亲近一个陌生的老人，所以一开始很忐忑的想着去敬老院如何跟老人家聊天。颤颤巍巍的身躯，倚在椅子上，自己一个人呆着。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开始，我就有一种想要去关心的冲动。大夏天，他穿着两件衣服还单薄地不像话。他断断续续地讲着，他今年86岁了，曾经当过兵，55年退役的。回来这里之后就一直耕田，好像没有娶妻，因而无子无女。但是有亲戚，过年过节会过来看他。每次谈到他的亲戚，他都有一丝安慰的神情，他很骄傲的说，不远处的这里，他家里好像盖了新房，三层楼。因为是方言，我没有很能够听懂他在说什么。总是良久，良久，静默。然后他看着你，又会断断续续地讲他曾经的岁月。他说，你要我讲故事给你听吗？然后他又开始回忆，曾经他有在广西打仗，他的部队在兴宁。我问了句，那你们是走过去的还是坐车过去呀？他听了之后，恍然大笑，当然是走过去啊，走了两三天呢。他们那年代，武器也不齐全，当兵的很辛苦。我说是很辛苦呢，他笑着说，现在国家重视文化教育啦。后来，他问我平时听什么歌，唱给他听呀。平时很喜欢唱歌的我，突然一时接不上来，然后慢慢地给他唱了首，甜蜜蜜。他笑着说，好听。我说你也唱首歌给我听，他说他唱歌不好听，都是老歌，没读书。后来在我鼓动下，他唱了两句，打倒台湾去，我们是人民子弟兵。不打，不能打啊。我说对对对，不能打。他说他有心脏病，身体不好，从前他都可以骑单车的，可是现在只能坐着啦。我大声地有点责怪的告诉他，不要想太多，老人家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他爽朗大笑，那种轻松无奈的样子简直跟我爷爷一模一样，没有来由的，我很心酸。除了安慰，我实在不知道我能够做什么，我说我们来唱歌吧。我说我会唱，咱当兵的人喔。他笑说，听过。我用手机播放器放出来的时候，我没有的想到他一听到旋律立刻想要抽泣，我拍着他的背，安慰他没事，没事。他看着我，一直看着我说，当兵真苦。对，当兵很苦，您受苦了，现在该好好享福了。
走的时候，我看到他坐在那里。我想着，该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看到他了。在这期间，我不止一次的想到自己的爷爷奶奶。想起奶奶坐在门前，傻傻呆呆的看着前方，想起爷爷佝偻的背影，想起自己时隔两年后在医院看到奶奶，她用那种隔了千山万水的眼神看我。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自己的爷爷奶奶生病的时候，老人家絮絮叨叨的时候，我也偶尔会特别的烦躁。那么，敬老院的老人们呢？我有时候想着，我们这样只有一次去看他们，给他们带来欢乐之后呢，是更为深刻的孤独。这样的探访，何尝不是一种伤害？但是，那位爷爷说，最近天气不好，心情也不好，你们过来陪我讲话，可以让我暂时忘记很多痛。我不知道如何去判定好坏，但是我最后还是觉得，就算最后留下的是孤独，但是在无人对话，孤独的时候，有个美好的回忆也是好的。我希望，那位爷爷能够坐在那个椅子上看着天空回忆起这两个小时的时候，嘴角是上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