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那盏摇曳的煤油灯
本帖最后由 liucheng-211 于 2013-9-4 11:57 编辑刘俊合文 岁月像一条永不干涸的河流,人生中许多琐碎小事都一一被冲刷掉了,却难以冲走深埋在心底的记忆。上次回老家整理房子时,在床下意外地发现了一盏我小时候用过的煤油灯。那一刻,打开记忆的窗户,一丝光亮便照进了心房。我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年代。虽然过去了三十多年了,依然如昨天一样,想来并不是感到寒酸或者悲苦,却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温馨与甜蜜。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煤油灯是中国乡村必需的生活用品。在我老家那个小山村,祖传的照明工具就是煤油灯,农人们借着微微光点,在岁月长河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痕。大山的儿女在煤油灯下,不知耕耘了多少未来的梦想,流下多少奋斗的汗水。油灯那跳动着的微弱的光芒,给遥远而亲切的山村和山民涂抹上昏黄神秘的颜色,也给我的童年升起了一道生命的霞光,它照着我走出了弯弯的山路。 乡村的傍晚,天一擦黑,生产队收工, 晚饭以后,屋子里光线已经暗了,母亲就点亮了煤油灯,我便开始在灯下做作业。有时我也利用灯光的影子,将五个手指做出喜鹊张嘴、大雁展翅的形状照在土墙上,哈哈乐上一阵子。母亲总是坐在我身旁,忙活针线活,缝衣裳,纳鞋底,一言不发地陪伴我。母亲那时眼睛明亮,尽管在昏黄的油灯下且离得较远,但母亲总能把鞋底上的针线排列得比我书写的文字还要整齐。春夏秋冬,操持不完的家务把辛劳和疲倦刻进了母亲的额头、眼角。漫长的冬夜,窗外北风呼啸,伴随油灯捻子的噼啪声,母亲在用自己的黑发银丝缝制希望,把幸福、喜悦一缕缕纳成对子女的期待。有时候,我正做着作业却进入了梦乡,醒来时却发现柔和昏黄的灯光映着母亲慈祥的面容,识不了几个字的母亲正在灯下翻阅我的作业本。从那时开始,这盏煤油灯里有我生命的一段历史,这盏煤油灯点燃了我的智慧和渴望,也照亮了我人生的道路。我的许多春夏秋冬,我的许多欢乐痛苦,就在这煤油灯的光芒里展示着橙红绿的色彩、青蓝白的风韵。我心中的渴望,就像它的光芒一样,虽微小却执着,因为那是我母亲含辛茹苦中脉脉的嘱望,也是她艰难岁月中精神的支柱。煤油灯并不需电灯那样固定,它可以放在很多地方,譬如书桌上、窗台上,也可挂在墙上、门框上。煤油灯的光线其实很微弱,甚至有些昏暗。由于煤油紧缺且价钱贵,点灯用油非常注意节省。天黑透了,月亮也不亮了,各家才陆续点起煤油灯。为了节约,灯芯拨得很小,灯发出如豆的光芒,连灯下的人也模模糊糊。灯光星星点点,飘闪飘闪。正是这盏灯让我有了学习的好条件,我在它的照耀下读完了小学、初中,也知道了李白、杜甫,认识了曹雪芹、罗贯中和狄更斯、巴尔扎克,并使我喜欢上了文学,走上了写作之路。 犹记得当初遇到刮风时,为了不让风把灯吹灭,我们常常把书对开,立在灯前,自己则靠近灯看书。由于煤油灯烟大,常常脸上成了花猫,两鼻孔都是黑乎乎的。有时候离灯太近,只听到“滋”的一声,眉毛、头发都会被灯火燎着了,发出一股焦味。那时,我们每个人的头发都有被烧的痕迹。老师调侃地说:“我只要看谁的头发烧得多,谁就最勤奋”,说得我们哈哈大笑。 回首往事,是亲切,是敬意。贫穷和接踵而至的不幸年月里,看父老乡亲在那里把每个日子打发下去,也是眼泪也是笑。目睹他们,我如同读一本写西伯利亚的农人生活的动人作品一样,使人掩卷引起无言的哀戚。但我知道,他们教给我的东西绝不是我当初看到的那么简单,也不是我哀伤佩服的目光所能概括。油灯下的细碎话语,让我看到了他们隐藏在平凡之中的坚忍。煤油灯点亮的不只是夜晚,也点着了父亲那长长的烟杆,儿时的启蒙便在这老旱烟味中熏陶。“便宜是害,萝卜是菜”、“水底放屁有泡出”、“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年岁愈长,觉得愈有道理。做人就要像油灯一样,熬着自己,亮着别人。尽管古老的油灯已被岁月尘封了颜色,我只能用回忆去领悟这些人生活的表面姿态,用过去了的一分经验去接触着这些人的灵魂。终于知道,那油灯下,古色古香的文字里,我其实是在读着一个落后的保守时代的无尽挽歌。 后来家乡通了电,十五瓦的灯泡让整个村子灯火通明。自此,煤油灯光荣“退役”结束了属于它的悠久历史。陪我走过了十几个春夏秋冬的煤油灯也被随之丢进了杂物堆……从老家回城时,我把这盏煤油灯擦得明光净亮,带回来放在了我的案头。读书或是写作的间隙,我就会静静地看着它,就会想起那些被它照亮的日子。有时,我甚至幻想回到逝去的年代,因为我那时的年轻,和那些缤纷浪漫的渴望,那种年龄和渴望也是足以自豪的资本啊。但这一切都一去不复返了,只有中年的心境在一天天加重,只有来日渐少去日苦多而不敢懈怠的紧迫感在一天天增加。 那天,小儿子好奇地非要我点亮那盏煤油灯来玩玩。但时下煤油已无处可寻,儿子跑遍了商场也只好失望而归。末了,还是妻子说:“点香油也差不多啊。”于是,儿子就迫不及待地倒进香油,继而把屋里所有的电灯都关了。于是那一团柔和的光芒就照了满屋。当我在屋里走动时,墙上就有了我黑黑的影子。这一发现使儿子异常兴奋,他用双手在灯前做出些小狗小兔的形象,并且都一一逼真地映在了墙上,就像卡通一样。儿子乐得不行,还说:“这煤油灯简直就是艺术品!”儿子的话逗笑了我,可仅仅笑了一下,我却再也笑不出声了。儿子的话触及我内心深处的感慨,我该怎样给他阐明那个特定年代的煤油灯?随着时代的发展,煤油灯的踪影也许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有关煤油灯的故事也许再不会继续传下去了。 这些年我最大的爱好是用手中的笔滋润生活,书写那些如茶一样平淡清新的日子,和日子里出产的平平常常的故事。童年时的许多记忆已经遥远,有的甚至已逐步淡忘,然而煤油灯却依然在我的脑海里闪亮,一次次感动着我,一次次驱散我的劳累与寂寞。因为它是我人生的航灯,它照亮了我前进的方向……
:) 现在很少煤油灯了 {:soso_e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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