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笼
刘俊合 文“大人望莳田,小孩盼过年”。孩提时的我最盼过年,过年有平常极少吃到的水果糖,丰盛的年饭,由于当时家乡正处在困难时期,人人都在为生存而挣扎,生活单调而乏味,过年便给孩子们带来更多的企盼和渴望。乐趣最浓的时节当属正月。夜幕还未降临时,孩子们便仨一群、俩一伙,提着纸糊的灯笼像繁星一样聚在一起。最热闹的是放鞭炮,你放一个我放一个,互相比。若是谁鞭炮先放完了,便如同斗败的公鸡,嘴里嘟嘟囔囔不情愿地站到一边。
我天性胆小,因此并不喜欢放炮仗,倒是特别希望爸爸给我扎一盏红灯笼。那种灯笼是用竹篾做成的,形状颇多,方形的、圆形的、六角形的,灯笼架上用桐油浸过的红纸糊着。纸上或画着花鸟鱼虫,或写上几句吉祥对子。灯笼的底座有一个能插蜡烛的小圆孔,顶端再系根细绳儿,细绳系在一根有弹性的竹枝上,点燃蜡烛,一个小巧玲珑的红灯笼便在充满过年气氛的山村里四处飘飘荡荡,那红红的灯笼给稚气的我带来怎样的喜悦,怎样的欢欣啊!我们一群小伙伴在夜幕刚刚降临时,匆匆地吃过那丰盛的年夜饭,急不可待地取下墙上的红灯笼去追赶伙伴们,满街的灯笼,满街的儿歌和一声声爆竹,此起彼落,错落有致:“灯笼光、照横塘、横塘背、种韭菜、韭菜花,结亲家……”就是这一盏盏闪亮的红灯笼给山村融入了年夜的欢乐祥和。
犹记得年幼的我常常是走在灯笼队的最后面,口中结结巴巴地念着歌谣,一路磕磕绊绊,一次不小心摔倒在地上,那倾倒的蜡烛一会儿就把红红的灯笼纸烧了个精光,剩下的只是那一副正冒着白烟的灯笼竹架,两行泪水在我红朴朴的面颊上滚了下来。直到哥哥把他的那个给了我,我才破涕为笑。
一晃30多年过去了,如今过年,孩子们不再满街地耍闹了,他们歪着小脑袋坐在家里看电视。鞭炮还是放的,可不再是一个一个地放了,而是用杆子高高地挑起,成挂成挂地放。灯笼也就更多了,不是提在孩子们的手里,而是悬挂在大街上或是门楼、阳台上。灯笼多是红色的,电灯代替了原来的蜡烛,灯光与五彩缤纷的烟花交相辉映,照亮了空旷的夜空,恐怕嫦娥在广寒宫里也要羡慕这人间的景致。
童年时把玩红灯笼的乐趣,每每忆起来都使我快乐和充实。30多年后,当我手托水杯透过高楼的玻璃眺望星空时,皓月皎皎,光辉依旧,而心情却已非昨,说不清是怅惆还是怀恋。去年春节我带妻儿返乡探亲,返城时年届80高龄的老父亲给我儿子扎了一个灯笼,是一盏和从前一样的红灯笼。回到城里我把它挂在自家客厅门梁上,点燃那根大红蜡烛,客厅一下子弥漫了柔和的红光,我仿佛看到无数盏红灯笼在广漠的夜色中由远而近,倘徉在一片童谣中……那闪闪的红光给我带来了无限温情、无尽的遐想,和穷其一生的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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