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ucheng-211 发表于 2015-6-1 18:06:37

山村货郎担

   货郎担是流动商品交易和再生资源回收的一种形式,同时也是农业社会偏远乡村人们添补生活所需一种必不可少的商业模式。它可以货币交易,也可以以物易物,所有交易都围绕着货郎一肩挑的货担展开。金代《货郎担》诗云:“拨鼓街头摇丁冬,无须竭力叫卖声。莫道双肩难负重,乾坤尽在一担中。”《水浒传》第七十四回写道:“你既然装做货郎担儿,你且唱个山东《货郎转调歌》与我众人听。”可见,货郎这一行当的历史是多么悠久。    上世纪70年代是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我的故乡在揭西偏远的农村,交通落后,经济贫困,物质匮乏,山村人家都过着拮据的生活。除非逢年过节,大人和小孩一般不会到集镇上的,一是路远,二是没钱,平时家庭需要的针头线脑之类的小商品,都是等货郎担子挑到村寨里来卖。通常是在寂静的午后,村头突然响起拨浪鼓“卜咚、卜咚”有节奏的声响,接着传来货郎或短促或悠扬的吆喝声:“鸡胗皮子牙膏壳,都拿来换针换线啦。”这声音,像是有一股魔力,一下子点燃了乡村的欢乐。一些老人、妇女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顽皮的孩童们也兴高采烈地跑出来,都朝着货郎聚拢过来。一把拨浪鼓、一根扁担、两个箩筐,构成一道行进的风景,装载着孩童们甜蜜的期盼。
   货郎多数是中年或老年男人,见有人围拢过来,他会找个平坦点的地方,放下货担,不紧不慢地拿出小马扎,在地上支好,然后掀开货柜的盖子,里面的东西一下子呈现在大家的眼前。货柜被分隔成许多个小方格,小方格里分别陈列着发卡、木梳、线团、顶针、头绳、皮筋、扣子、气球、缝衣针、松紧带、小镜子、鱼钩、玻璃球等零零碎碎的物件。这些东西牢牢地吸引住大姑娘、小媳妇和孩子们的眼球。另一头的箩筐下面是换来的废品,上面搁着一个或方或圆的木盘,木盘里面搁了一只麦芽糖饼,糖饼直径2尺多,厚约1寸,可能是为了防粘,上面撒了一层白米粉。货郎每卖一小块糖,都用一块刀形的单边有刃的铁片,沿着糖饼的边沿用小榔头往下快速一敲。客家人称这动作叫“靠”,因此麦芽糖习惯上也叫“靠糖饼”。这又甜又韧的糖饼,放进嘴里,一咬一拉能看到长长的丝。在那贫穷的岁月里,这对乡村孩子极有诱惑力,以致于大家都把“货郎”干脆叫做“靠糖饼的”。
   货郎的小商品是不用钱买的,而是用一些没用的破烂东西来换,比如,破塑料布、烂得不能再穿的胶鞋、废铁、鸡毛鸭毛、鸡胗皮、牙膏壳等等。最细心的是老阿婆,平时梳头把那掉落的头发都收拢成一团,用一张破纸包起来,塞在土墙的裂缝里,货郎担来了,正好换两根缝衣针。货郎为人和气,从不斤斤计较,他在货柜边沿刻好了尺寸,妇女、姑娘要买“电索”(一种扎头发的塑料绳,“文革”中曾广泛地用来编织“语录袋”),做裤头的松紧带都是利用货柜边沿丈量的。至于早就惦记着“糖饼”的孩子,屋里屋外团团转,终于找到一些坏胶鞋、废铁块、鸡胗皮、牙膏壳之类的东西,兴冲冲地拿去交给货郎。货郎戴一顶麦秸草帽,穿着对襟布衫,脚上是解放鞋,接过东西并不匆忙塞进箩筐,而是在手里掂量掂量,然后便用小榔头“靠”糖给我们。我的玩伴“圆头”最有经验,他死死地盯着刀,喉结上下滑动。随着“叮、叮”两声响,铁片下,一块块糖切出来了。这是幸福来临的时刻,只见“圆头”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忙伸手去拿,铁板上连糖末渣子也没剩下……糖被捏在手上,大家又合伙起哄:“太少了,再加一点、再加一点!”“靠糖饼的”拗不过,当真又“靠”下一小粒糖来。“圆头”还不知足,缠住他继续要,“靠糖饼的”像切金砖,又“靠”下更小的一粒,“圆头”得意地塞进嘴里,仿佛发了笔横财……
      小孩过足了瘾,接下来轮到姑娘、媳妇们。她们在嬉笑言说、讨价还价中买些针头线脑、梳子、火柴之类的生活必需品。也不是每次所需物品都能买到,恰巧那样物品被别人买空了,就只好等货郎下次来再买。这时的货郎鼓也不会闲置,往往在我们这帮孩子手里争来抢去,得到的就使劲地摇着,跑着,其他的孩子在后边嚷着,追着。“卜咚、卜咚”的货郎鼓声给静谧的乡村带来热闹和生机,也给我们的童年增添了无限快乐。
      男孩子的成长,相对女孩,似乎总要付出更多的“代价”。跟我同岁的“庚古”看我们吃糖,实在忍不住,把他父亲晾在门口的一双破塑料凉鞋换了一块大大的“糖饼”,同我分享,让我保密。他父亲后来发现鞋子没了,只好打了一夏的赤脚。我也曾为此挨过父亲的一顿打,原因是我偷偷把他的一双被铁钉扎破的高统雨靴交给货郎,换回一堆牛皮筋。那会儿我热衷于玩弹弓,弹麻雀,需要大量牛皮筋。这可把父亲气坏了。我辩解:“不就是双烂水鞋吗?又不能穿。”“还犟嘴!不知道水鞋是可以补的吗?”说着又甩手给了我一“刮凿古”(后脑勺)。不过有比我更“绝”的。我的一个伙伴,处心积虑,在他们家一把锡酒壶底上钻了个眼,他爸在温酒时,漏下来的酒在火里哧哧放着光,就换了把。过两天,村里来了修补匠,他爸想起了那把酒壶,却再找不到。一问,才知儿子把它拿给货郎担了。问兑换了些什么东西,回答道:“一大块糖饼,外加一把牛皮筋。”我俩的“爱好”一样。他爸深以为憾:“唉,一把锡酒壶,就兑换了这些?细乌龟,你被人卖了知道不?”因他是独子,他爸要动手打他时,他早钻进奶奶怀里寻求靠山了。我说他“绝”,是因他爸至今不知那把锡酒壶是怎么漏的。如今那个伙伴已当上了局长,上次见面谈起这“光辉事迹”还哈哈大笑,但笑着笑着两人眼角却都渗出了泪花。
      当然并非所有货郎都爱贪小便宜,大多数恪守商业道德,童叟无欺。有一次我大哥偷了父亲的一张十元大钞跟货郎买糖,货郎给我大哥糖后在我家门前一直守候到我父亲干活回家,把钱归还我父亲,还一再叮嘱我父亲别打孩子,讲清道理教育下就行了。然后货郎才又挑起担子,拿起装了木柄的拨浪鼓,向村外走去。走几步,举起拨浪鼓摇一摇,那拨浪鼓的两边分别系着结有小珠子的棉线,随着鼓的摇动,两颗小珠子便打鼓两边的蒙皮上“卜咚、卜咚”的响声便越去越远也越低,直至消失。
      后来,我去了县城上学,偶尔在村口碰到那个货郎,他的扁担已改换成自行车,箩筐也改成了木箱,依旧是琳琅满目的商品。然而村子里通了公路,兴起了小商店,让货郎没了当年的神气从容,孤单地站在一处,多了一份孤寂和落寞。大人孩子购买所需物品,已不再单等着货郎鼓声,货郎身边也没有了当年的生机和热闹。
      再后来,我到了城市参加工作,货郎在不知不觉中淡出了我们的视野。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如今的城镇乡村,商店、超市遍布大街小巷,为居家百姓提供了不小的便利,也极大地丰富了人们的物质文化生活。我有时想,现在的孩子喝着娃哈哈,吃着肯德基,玩着电脑、智能手机,还有我们那时甜蜜的期盼吗?即使有,他们的期盼再不会在货郎的箩筐里了。互联网时代的今天,网上购物成了人们的新宠,繁华的都市已不再有单纯而易满足的心。时代留给我们的,是货郎担一个个越来越模糊、缥缈的背影,那“卜咚、卜咚”的拨浪鼓声,低沉、浑厚而幽远,只会在记忆的天空中响起,历久弥新。
作者:刘俊合      发表于2015年5月14日,《汕头特区晚报》副刊"城市记忆" 。

抱着糖果大笑 发表于 2015-6-1 21:35:06

:)

学游泳的鱼 发表于 2015-6-1 21:35:13

:o

初中生 发表于 2015-6-1 21:35:17

:lol

淡「绿色 发表于 2015-6-2 11:07:22

:)

旧日的足迹 发表于 2015-6-2 11:0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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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生 发表于 2015-6-2 11:0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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跆拳道 发表于 2015-6-2 11:07:37

:)

jiexizaixianwan 发表于 2015-6-2 17:1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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